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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楼诚】非孤非勇

坂田氏推土机:

  
  隔壁的老先生今年九十岁了。
  
  他满头银发,身体瘦削,总是在夕阳下佝偻着腰,和他的弟弟一起看看马路上的车来车往。
  
  我住在H大家属区,老校区小的可怜,学生早就搬到了郊区的大学城,昔日校园里如今满满是散步的老人与你追我赶的孩子。隔壁的老先生身体不好似乎是众所周知,每当他和同样年迈的兄弟出来散步时,行人总有意无意的给他让路,然后问好,“明教授们,出来玩哈?”
  
  那是我搬到这里的第一天,公寓还没有收拾好,人也狼狈不堪,我路过那小广场,离开的时候,听到有人这样称呼他。
  
  大学家属区地段不错,紧挨市中心,租金也非常可观。签下租房合同的时候,我肉痛极了的奉上自己的半月工资。坐在我对面的房东老头儿精神奕奕,斑白发丝被发油裹的一丝不苟,手指长且干净,覆盖着一层老人特有的皱纹皮肤。
  
  “租金一季度一交付,下次不用准备现金,划到我的卡里就可以。”老头儿熟练的很,显然不是第一次租房子,他甚至给我留下了支付宝账户,体贴的告诉我,懒得去银行,就转到这里。
  
  我尝试着和他撒娇,与他讲价,印象里老人好像都吃这一套,我从他的衬衣夸到风度,口干舌燥了足有十分钟,但老头只是默默点好了钱,然后抬头冲我笑了笑,“生意是生意,赞美我心领了。”
  
  他的眼睛亮晶晶,黑白分明,又圆的可爱,不难想象他年轻时该是怎样的丰神俊朗,但偏偏做人一分一毫都要算计,真是可惜这副皮囊。
  
  上海人的精明,不愧老当益壮,无论他身处北京还是外滩上。
  
  我向新工作单位请了两天假,独自收拾着新的小窝,一室一厅一卫的房子很上年头,但意外干净,连个潮虫都没有。我自己组装了床与衣柜,乱七八糟买了一大堆生活用品,刚刚上好窗帘,累到窒息时,听到了敲门声。
  
  来人是那精明的上海老头儿,和另一个更老的老头。
  
  我的心里立刻竖起了防护板,对门的老头儿绝对是个狠角色,付定金的时候我便见识了。他二人公式化的笑着,然后给了我一把钥匙,“这是地下室的钥匙,里面的桌椅板凳和床铺,你可以随意使用。”
  
  马后炮,在心里暗骂了一句,我都装好了,你才讲出来,霎时,我对那精明老头儿更没什么好感。他身后的另一位头发更加惨白,几乎找不到一根黑发,那人正一语不发的站着,眼睛亮的出奇,仿佛一眼便能看透人心。
  
  出于礼节,我发声问了一句,精明老头儿笑了笑,脸上的褶子也是干净利落,“这是我的大哥,我们一起住在隔壁。”
  
  顿时,我脑补出了一部亲生弟弟霸占哥哥家产的戏码。他们仿佛就是为了给我送个钥匙似的,门都未进,两句话后便离开了。
  
  一头银发的老头儿走路有些打晃,精明老头依旧站的笔直,根本不想扶他,两层楼十几个台阶,他下了近十分钟。老人的讲话声似乎都“震耳欲聋”,我关上了门,依旧能听到他们在楼道里的一切交谈。
  
  “我说你来晚了吧,人家看样子都装好了。”
  
  “是的,来晚了。”这是精明老头儿的声音,他的声音比他哥哥更大,几近嘶吼,言语间也意外简短吝啬,像是不耐烦。
  
  “下次少收一些租金,这是我们不对。”
  
  楼道很短,在他们快要出去的时候,多亏了回音,我听到了精明老头儿似有不情愿的一句,“我知道了。”
  
  从那时起,我便暗自称呼白发的那位为老先生,好心的老先生,而精明老头儿,仍叫他老头儿。
  
  都说人活七十古来稀,现代医学科技如此发达,八十岁仍然健步如飞的老人家也有不少,比如对门的其中一位。可现实难免不可抗力,人类做不到的事情仍然很多。
  
  好心的老先生患有严重的耳聋,比起他自己,家人比他更着急。
  
  他膝下无子,两个侄子倒是孝顺,周末有空必来看他。这些我原是不知道的,可在小区里住的久了,一来二去,耳朵里总能跑进些闲言碎语。
  
  曾经有幸去过一次两位老人的家,纯属偶然罢了。原起那次晨跑后回家,在半路偶然遇到了精明老头,他提了满手的蔬菜,正从公交上下来。
  
  对于这位房东,日子长了,我早就没了多大敌意,于是那天见到他,我便立刻上前,帮他提了一半蔬菜。
  
  他嘴上说着感谢的话,还时不时辩解着,自己完全能行,还没忘记嘱咐我,如果我很忙,先行离开便是。我没有听他的鬼话,也不知道刚刚下车,在车站座椅那里喘了半天的是谁。
  
  老人家都有些啰嗦,我的奶奶也是如此,所以,当老头起了个话头,并开始讲自己为什么买了这么多菜时,我就做好听一番长篇大论的准备了。
  
  说来也令人感叹,同样是絮絮叨叨,老头说起话来,竟然也条理清晰。他年轻时大概是个文化人,连闲聊都会掉书袋,我很惊讶,那天回家的路变得有些短,我对老头的印象变得不那么坏。
  
  家属区小广场上常年有老太太跳广场舞,音乐声不算小,除了跳舞的人,四下难有其他人。我和老头路过那里,他的脚步在加快,先行走到长椅那里,拍了拍他兄长的肩膀。
  
  明教授回头一笑,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,极慢的站起身,动作困难,而老头依旧站在一旁,动也不动,甚至面无表情。我赌气似的走过去,一把搀起明教授,跟他讲,该回家了。
  
  先前也说过,明教授患有耳聋症,但是基本上,没有与他接触过的人,都很难发觉。九十岁高龄,他仍然衣裤整洁,穿着上世纪最风光的衬衣西裤马甲三件套。领口袖口洁白的惊人,但衣服却大了许多,他瘦削的身体逛在衣物里,令人唏嘘。
  
  当时的我从鼻子里哼出个轻蔑的音节,准是这霸占财产的弟弟克扣生活,连身衣服也舍不得买。
  
  明教授讲起话来文气的不行,一句谢谢也让他说的极有深度,我连忙回了句没关系云云,明教授笑着点头,不住的说,好哎,好哎。
  
  重度耳聋,他当然听不到。我猜明教授年轻时一定是个极体面的人,以至于如此年龄,还将风度贯穿始终。但凡注意到有人与他说话,他总是好哎好哎的回应着别人,看起来没什么不对。
  
  我想,刚刚患病的时候,他一定只能“啊?啊?”的反问,问的多了,别人便不耐烦了。他优雅从容一生,自然不愿意输给这份窘迫,便自己寻得了一个诀窍,就是“好哎好哎”的回答。
  
  其实什么也没有听到。
  
  明教授与他的弟弟问起话来,他的嗓音越发的大,听不见的人总以为别人也听不见,我甚至猜测着,即使站在广场的另一面,也能清楚的听到他在问,“阿诚,明日和明天是中午回来吗?”
  
  然后,叫阿诚的精明老头用力点点头,动作幅度之大,仿佛是从毛孔里告诉所有人,他不耐烦。他又言简意赅的回答了一个字,“是!”
  
  送他们上了楼,明教授请我去拿些家里的糕点,以作谢礼,我本想拒绝,毕竟老人爱吃的东西多数寡淡无味。可对上那样一双深邃的眼睛,我相信很难有人能说出个不字,我点点头,扶着他进了他的家。
  
  他的家是不大不小的两室一厅,屋子里各个角落摞满了书,我坐在沙发上,随意扫了一眼,尽是我看不懂的外文。
  
  精明老头放好菜篮子,凶巴巴的冲明教授晃悠着一个碗,里面是切好的苹果。我想告诉他,不妨对你哥哥耐心些,话到嘴边,又咽下去了。
  
  那天,我拿了并不好吃的糕点回了家,心情复杂的关上门,对门便响起了有些吵人的电视广告声。
  
  休息的时候,我喜欢晨跑回来再睡个回笼觉,订好外卖便不省人事。中午十分,我听到楼道里有人说话,猜测大概是外卖来了吧。
  
  打开门的时候,门外的一男一女与我皆是一惊,而后相视一笑。那男人人近中年,戴着个文邹邹的眼镜,气质相仿明教授,他冲我解释,原是与妹妹来看老人,敲门却无人应声,于是两人在找备用钥匙。
  
  不难猜测,他们两人,肯定有一人叫明天,一人叫明日。
  
  隔壁依旧是声音很大的电视声,这样的对比,敲门声当然很难听到。我反正都要等外卖,不知不觉,便与那男人攀谈起来。
  
  他先是多谢我对两位老人的照顾,他的阿诚二伯曾与他提起过我,说我是个好青年。说到这里,我有点脸红,毕竟背后偷偷叫人家老头来着。
  
  我和他同样忧心忡忡起明教授的耳聋,那样年事已高,负责照顾的弟弟也不甚尽心,有时不知道去了哪里,竟然经常放他一人在家,或在楼下,真是不应该。叫做明天或是明日的男人笑着摇摇头,他说阿诚二伯是不得已,他要出门讲课。
  
  这回,我先是恍然大悟,原来楼下街坊经常唤明教授们,那个们字,不是北京方言啊。
  
  男青年无奈,他说,自己的大伯是去年才患上耳聋,不得已退休的。手头几位博士生“嗷嗷待哺”,课题做到一半,怎好让人家转专业。于是他便想了个办法,在家口述课程,让二伯记下来,由他去给大家讲课。
  
  “明教授只是听不见,写下来发给他的学生不就好了。”我不解道。
  
  “大伯他眼睛不好,那个年代批斗知识分子,闹的厉害,大的东西还好,书本什么的,他根本看不见呀。”
  
  我震惊的说不出话来。
  
  自以为是的,我曾经嘲笑过一直霸占着广场舞最佳观众席的明教授,我想,即使读了再多的书,即使被弟弟呼来喝去,男人终究是男人,我甚至还偷偷嘲笑过他的懦弱,不懂得和弟弟反击,干脆再结一次婚算了。但却从未想过,他并不是因为喜欢,才去看那些花花绿绿的老太太、去马路上对着汽车傻笑的。
  
  原来,他只是想看见点什么啊……
  
  心里犹如被灌满了柠檬水,我越难受,就越生气。回忆这短短的两个月,我最讨厌的,莫过于精明的阿诚老头对待明教授的态度,摔摔打打,面无表情,甚至在他走路的时候,都不去搀扶一把,可又忍不住对他心生好感,毕竟,他又明事理的年轻人都自愧不如,再不愿意,也照顾了哥哥许多年。
  
  女青年找到了钥匙,我与他们道别,却被女青年一把拉住,一起进了家门,说是两位伯伯喜欢热闹。
  
  电视的声音像是浪潮,我不习惯这种音量,轻微皱着眉随两位明家侄子走进客厅。
  
  沙发上,阿诚二伯正趴在明教授的耳边,一字一句的解释着电视剧讲了什么。他拉着明教授的手,慢慢在手心写给他看,依旧是言简意赅的词语乱蹦,用词吝啬极了,可明教授却不住点头,表示他懂了。
  
  我羞愧的想要夺门而出。
  
  我希望明教授被温柔对待,我希望有人能不要在他面前摔摔打打,我盯着表面不放,我抱着自己的正义,自以为是的评判着。十分讽刺的是,我却做不到对着他的耳朵大吼,哪怕问他一问,为什么你的弟弟总是凶你。
  
  我自以为的温柔,不过是咽下该说的话冲看不见的他微笑,然后在心里优越感十足的说道两句。
  
  那样日复一日的大喊大叫,怎是常人所能容忍的,他的面无表情里藏着甘心陪伴的皱纹,阿诚二伯的吼叫令人非议,可他不在乎,他在一如我所想的闲言碎语中依旧吼着,一天又一天。
  
  他想要他听到。
  
  无论我的内心如何翻江倒海,这便是明教授的一天,我看到男青年招呼他去吃饭,那奋力挥舞着手臂的样子,又让我难堪。动作够大,明教授这才看见。
  
  他颤巍巍的站起来,男青年立刻冲上去扶他,却被老人家一把打掉,不愉快的瞪了一眼,“你是不是觉得我老的走不动了?”
  
  阿诚二伯见怪不怪,好笑的拉开男青年,叹气道,“还不长记性?”
  
  明家二伯的手艺很好,那天,我吃了两碗米饭,回去的时候,突然想掉眼泪。
  
  “你的伯伯们,真是兄弟情深。”掩饰住有损男子汉气概的情绪,我拍拍明天的肩,哥俩好似的对他说,“血浓于水。”
  
  “哪有血可浓,二伯可是大伯捡来的。”明天似乎很喜欢我震惊的表情,楼道声控灯暗去,他转身离开,突然说道,“真心爱上一个人,你就想当他的眼睛,他的耳朵,你恨不得溶进他,让两个人都好好的。”
  
  那之后,我独自在黑暗里站了许久,明家的电视机声音仍然很大,却不再刺耳。
  
  隔壁的老先生今年九十岁了,他的爱人不到八十,是个精明、计算、市侩、爱他入骨的人。
  


END
 
 







突如其来的脑洞23333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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